第43章
过了这么久,都已经认定就是他的错了,也没人问过他当时是咋回事。
眼下,川哥竟然问了。
他心里忐忑,拿不准他啥意思。
郑虎咬了咬嘴唇,又伸手挠了把耳朵,才支支吾吾地开了口:“就前儿个,我跟着满子哥上后山林子里逮野兔,一块儿的人可多,算上我得有六七个,丘成没在,来的是他二表哥丘杉。”
时值深秋,山里野物多,常言都说“枣木凳、椿木床、秋天的野兔、冬天的狼”
,这时节,兔子最肥,镇子上的小子就结成伴到后山里逮野兔,郑虎去过很多回了,没啥危险,吉婶就让他去耍了。
那天日头足,烤得枯草地一股淡淡的焦味,晒在身上很是暖和,所以出来打猎的人也多。
他们顺着矮坡一路往上爬,到半山腰的老榕树底下,正瞧见草窠子里窝着一条野兔,长耳朵别在背脊上,黑灰的毛色在日光下溜光水滑。
几个孩子虽然早早停了步子,可到底不是经常打猎的,鞋底板踩碎干枯草木的声音碾进风里,还没往前扑,野兔就警觉地立起后肢,黑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,跳转回身一头扎进了杂草丛里。
见状,几个孩子忙追了上去,脚步声噼里啪啦急雨一般,野兔跑得太快了,他们连方向都找不见,却猛然听见“嗖”
的一声鸣响,疾箭奔雷,老榕树一震,野兔被死死钉在了树干上。
来人是个老猎户,脸孔陌生,瞧样子该不是白云镇的,他衣裳外头裹着兽皮,一身混了兽血的杀伐气,几个孩子不由得站定了步子,没一个人敢往前去。
老猎户也是瞧见他们了,走到榕树下,一手握住箭柄,一手拎住兔子的耳朵,一把将箭取了下来。
等他转回身,孩子们才瞧清楚人,一张黝黑的脸上纵横交错的全是疤痕,有一道可是严重,从眉心贯穿到下颌,可能是伤到了眼睛,眼皮抬不起来,只得露着半片眼珠子瞧人,少有的可怖。
他看着几个半大小子,知道这是他们要逮的兔子,张开口,声音粗得像是灌了半坛子烈酒:“喂,来拿。”
好半晌都没有人动,只有山风将林子吹得哗啦啦乱响。
老猎户许是知道孩子们害怕,半弯下腰,把兔子扔在草窠子里,转头走了。
等老猎户的背影隐没在山林里,几个孩子才敢上前去拿。
铁打的箭头穿破了兔子的后脊梁,血腥气又浓又厚,也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:“他咋长得这吓人,和个伥鬼似的。”
那声音又低又轻,带着轻蔑和鄙夷,在场的孩子全都听见了,一霎间,都捂住嘴不讲话。
可沉默也不过片刻,有人小声附和:“就是说……那脸上全是疤瘌,瞧着可恶心人。”
“像个老倭瓜。”
“明明是癞蛤蟆。”
“哈哈哈是生了癞疮!”
嘲讽声四起,笑声轻狂,裹挟着没有缘由的恶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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